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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做交易，每天的基本工作就是打开电脑，启动程序，等待结果。干的工作跟保安差不多，无非就是等信号，很无聊。因为信号往往不是按照预想的方式出现，而是以想不到的方式带来惊喜。”
麦克是一位单打独斗的期货交易者，并且没有金融专业背景。
朋友介绍麦克时说：“他在这个市场活了好几年了，活得还不错。”一位资深期货经纪人告诉我，传统经纪业务，期货公司永远都需要找新的“韭菜”来割，因为客户“死”得快。
9月8日下午，我跟麦克约在广州市荔湾区黄沙地铁站F出口的一家快餐店见面。我抵达时他正低头看手机，手边放着一个期货公司印制的纸袋。麦克从2012年开始做期货交易起就一直是这家期货公司的客户。
就在我们见面前一周，中金所刚刚宣布新一轮抑制“过度投机”的措施，这对股指期货交易者造成直接影响——包括保证金比例提高、市场流动性降低等。
一位熟悉麦克的私募基金管理人告诉我，面对中金所政策变化，麦克这样的个体交易者压力相对较小。因为他们没有客户，“权当给自己放个假”。
再见，“帝国主义大锅饭”
全职做交易之前，麦克是一家世界500强外企的工程师。他的工作是为通信运营商提供技术支持。公司销售服务器，麦克等工程师负责服务器的安装、调试和维护。
麦克2010年光学硕士毕业，计算机水平不俗。“建模编程，做数量分析，这些能力念书时就掌握了。”他说。但步入工作岗位，程式化的工作很快让他觉得平淡。
“工作完全跟着流程走。碰到问题，第一反应是：我们的流程应该是怎么样的？”麦克说，“年终评审也差异不大。跟我同一批入职的同事，名牌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，工作也很得力，但年终奖看不出业务能力的差别，只有点小差异。”
这份工作稳定得让人对未来没太多预期。麦克戏谑地称之为“帝国主义大锅饭”。“不算好，也不算差，但是不开心。”麦克说。
于是，麦克吃着“帝国主义大锅饭”，开始开小差。“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去看书。”麦克说。他花了大量时间来阅读金融书籍，“金融历史、期货、衍生品、人物传记”。刚开始他并不知道选什么书，就设了两条筛选标准，“老外写的，有点儿年头的”。
麦克很早就对股票有概念了。他父母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，父亲是一家民营企业高管，经济条件还不错。麦克的母亲从1990年代就开始炒股。2007-2008年，母亲的股票账户从50多万飙到110多万，最后又回到60多万。
“那段时间我父亲身体不大好，因此我母亲也没多少心思去管股票。但看过那一轮，我有了个朦胧的概念，股市是很危险的。”
麦克2008年开始关注财经新闻，当时“就为跟身边的人吹牛时多知道点儿”。随着阅读的累积，麦克意识到，“(股票、期货)不能瞎炒，不能听内幕，需要找到系统性、一致性的盈利方法”。他开始写策略，做回测。
2012年10月，麦克开完期货账户，请几个熟悉的同事吃饭，告诉他们，“我不玩儿了”。
“大家听完什么反应都有。有人羡慕，有人不解，有人大概觉得，我疯了。但是我不管了，用现在流行的话说，世界这么大，我想去看看。”
麦克的前同事(网名“果冻”)告诉我，他大概在麦克正式辞职前半年知道他有全职做交易的想法。“工作中麦克是个谦虚、谨慎、讲究原则的人。我觉得他的个性适合去资本市场闯一下。”
从此，麦克踏上了“孤独的、艰难的个体交易者之路”。
亏钱是这个游戏的一部分
麦克很幸运，他几乎没有遭遇家庭的阻力。麦克当时的女友(现在的太太)对股票、期货毫无兴趣，但支持他实践自己的想法。麦克的父母听到他提出要找到“系统性、一致性的盈利方法”时，很快就理解了。父母把麦克辞职做交易看成一次创业——他们一直为麦克备着一笔创业启动资金。
测试，实盘，从很小的资金量开始；挣钱，亏钱，挣钱，亏钱……
谈到交易，麦克说：“还真没太多可说的，就是一个品种一个品种一个策略一个策略地尝试。”在几个月不挣钱也看不到希望的时候，他曾经深深怀疑自己辞职出来做交易的决定。
麦克说：“人这一生有两道坎必须迈过，出生和死亡。两道坎之间是一条直线迈过去，还是走得波澜壮阔一点？我想只要不平淡就好，我得去试试。”
在外企上班时，麦克爱好摄影，他喜欢拍摄广州的夜景。开始琢磨金融之后，摄影的兴致也渐渐淡了。
“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。”麦克说。他找到一位心理学科班出身的朋友，跟她请教。“她建议我看一本心理学著作《自控力》(The Willpower Instinct)。”
《自控力》是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凯利•麦格尼格尔(Kelly McGonigal)的经典著作。书里提到，奶酪蛋糕和节食之间的战争，总是前者大获全胜。你想用一块奶酪蛋糕犒赏自己，又担心健康和腰围，这就需要点自控力。
“你不可能真的消灭一个欲望，因为欲望在你的内心和身体里，没法消灭。”麦克尼格尔写道。他在大学开设“意志力科学”的课程，希望通过自己的讲解，能让人们更好地理解自己的行为，提升自己的意志力。
麦克相信星座，他说作为处女座，自己是个完美主义者，不能接受策略不完美(亏钱)。看完《自控力》，他的理解是，不要总是想着对抗，而要学会相处。
“亏钱是个这个游戏的一部分，不完美也是策略的一部分。如果一直死磕，自己总有一天会崩溃。”麦克说。
你就是这个德性
心理学为麦克打开了一扇窗，他开始反观市场中的交易者，反观自己。
“还是那句话，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去看书。”麦克把注意力转向心理学、行为金融。“经济学假定人都是理性的，但大多数情况下，人都是不理性的，尤其是面对金钱的时候。”麦克说。
“我们总是在谈论股市波动，其实跟股民心态相比，股市的波动不算大。”市场不好的时候，观察投资者心态的变化成了麦克的乐趣之一，也成了他跟同行聊天的高频话题。这也帮助他更好地认识自己。
麦克认为，这个市场中，人们总是跌倒在认知偏差上。要么对市场有认知偏差，要么对自己有认知偏差。
2013年，麦克混迹于一个期货群，群主是个小企业主，炒房挣了不少钱，就开始做股票和期货。
“他很勤奋，读了挺多书，自认为找到了‘交易圣杯 ’。他也很热情，经常在期货群里给大家点评当日的期货行情。”麦克说。
2013年4月12日(周五)，群主开始重仓白银，一下午都在群里讲自己为什么看多白银，一直讲到下午收盘。“第二周这个人就从群里消失了。”
数据显示，4月12日晚间美国白银期货主力合约下跌4.93%，4月15日(周一)下跌11.28%。而4月15日、16日，上海期货交易所白银期货主力合约连续两个“一”字跌停(15日跌幅5.96%，16日跌幅9.02%)。
麦克说，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故事，类似的故事，市场里每天都在发生。他说，抛开市场的无情，每个故事都赤裸裸地揭示着人性的弱点。
“有时候我们会开玩笑，你的代码那么多行，每一行都写着你的贪婪。其实人的底层代码满是虚荣、无知、贪婪、自私……也别不好意思，你就是这个德性。”麦克说，“但交易不太一样，交易就是反人性的，需要交易者学会跟这些弱点相处，这是每个交易者都难以避免的痛苦的过程。”
说这些的时候，麦克没有指点江山的那种气派，因为这也是他对自己的反思。
2013年，麦克的年化收益达到21%，2014年19%，今年的目标是20%，不过他坦言目前做得并不好。
交易让麦克性格变得更柔和，不愿意与人争辩、对抗。“从我学着做交易开始，我跟我老婆吵架的次数都明显变少了，因为一旦吵架，我会先认错，尽量不让情绪有太大的起伏。”在后来的采访中，他的太太向我证实了这一点。
“做交易，每天的基本工作就是打开电脑，启动程序，等待结果。干的工作跟保安差不多，无非就是等信号，很无聊。因为信号往往不是按照预想的方式出现，而是以想不到的方式带来惊喜。”麦克说，“很幸运，我还算是一个乐观外向的人，还算有一些朋友，所以没有彻底脱离社会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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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6-2-8 16:55:22